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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朱莉嬷嬷偷窥的视线被厚重的实木房门遮掩, 但这并不妨碍她竖起耳朵贴在门缝处偷听。

屋内的动静随着‘啪’一声清脆声响骤然变得热闹起来。

丛宁呜呜咽咽的抽泣声由弱转急,又由急转弱,含含糊糊的声音绵延不绝, 间或夹杂着几声不甚有底气的咒骂和显而易见的委屈。

约莫三分钟后, 她似乎终于想通了开始示弱,声音低柔地讨好着正在鞭挞她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

丛宁哭的感天动地,怂的明明白白。她的态度变得柔和,语气却仍旧逞强, “我就打了你一下。”

她试图和他讲道理, “就一下。你能不能公平点, 能别一直揍我吗?”

她说着,又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不过她哭不为别的, 纯粹是太丢脸了!

罗赛不听她解释, 仍旧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按在床上, 脸朝下, 屁股朝上。

听到她不死心的辩解, 他黑着一张脸, 附身朝她靠近,在她耳畔阴森低语道:“丛宁,一下也不可以知道吗?”

丛宁哼哼唧唧不说话。

她现在只恨自己是个弱鸡, 没这人强, 不然早不知道把他揍成什么样子了!

罗赛见她不说话, 冷冷问道:“你现在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我没错。”丛宁坚持道。

罗赛闻言,拽着她的手腕将她翻过身来,垂眸睨着她被泪水浸湿的双眼,语气低沉道:“伊莎·艾琳就是一个刽子手,你为了她和我置气, 整天在家里闹脾气,你还觉得你没错?”

“我就是没错。”丛宁咬紧嘴唇,一脸倔强地瞪着罗赛,说:“她就是杀人犯我也喜欢她。”

她毫无是非观念地说:“她又没杀我!”

而且伊莎·艾琳不仅没有伤害她,还是目前看来,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想到这,丛宁对罗赛愈发憎恨。

罗赛和她对视两秒,突地冷笑一声,说:“行。”

他拽着丛宁手腕起身,要将她拖下床,语气是十足的威胁:“既然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你别只当着我一个人的面说。我现在领你去那些受害人家属面前,去警察面前,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想见伊莎·艾琳也行。我带你去,给足你机会在她面前表衷情。”他语气阴沉。

丛宁闻言,又急又怒,憋的一张小脸都微微有些扭曲。

“我不去。”她拒绝道。

罗赛扯着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整个人拽至身前,低头俯视她,笑着说:“怎么又不去了,刚不还挺占理的吗?”

丛宁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罗赛的表情如何,她只是一味地紧咬嘴唇不说话。

过了会,她转开脸去不看罗赛,但说出的话却依旧偏执并且倔强:

“我就是喜欢伊莎·艾琳。”

“如果我有本事,我甚至要去劫囚。”她神情认真,语气也十分郑重。

罗赛见她死不悔改,甚至还有心挑衅,二话不说,拖着她就朝屋外走。

丛宁自然不肯跟他去,身体用力朝后仰,想要拖延时间。

罗赛神情冷漠,手劲又大的出奇,轻轻一拽,就将丛宁拖行了近两米的距离。

他拖拽着丛宁来到门后,从屋内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贴在门缝处偷听的朱莉嬷嬷因为反应迟钝没能及时避开。

房门被屋内人骤然拉开,她抬头,对上罗赛无甚表情的注视,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等视线一转,瞥见紧紧捆住丛宁双手手腕的t恤衫后,方才有了重回人间的踏实感。

丛宁自从赏了罗赛那一巴掌后就一直处于下风,不仅被他按在床上痛揍,双手还被罗赛用t恤衫像捆犯人似的紧紧捆住。

此刻见朱莉嬷嬷定定地瞧着她被捆在一起的双手,她顿时小脸一红,羞的几乎想要立即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朱莉嬷嬷适时朝后退行几步。

罗赛一言不发,拽着捆住丛宁手腕的t恤衫,像牵不懂事的小牛犊般,越过朱莉嬷嬷径直朝楼下走去。

丛宁知道自己即便使出全身的力气也不足以和罗赛的力道抗衡,但她既不愿向他认错示弱,也不愿真的被他带着去见那些受害人的家属。情急之下,张口便道:“罗赛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罗赛闻言脚步一顿,缓缓回身朝她看来。他面无表情地凝视她,少顷,语调平淡地开口道:“丛宁,你说你凭什么要听我的?”

“这些年你花的钱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说那个伊莎·艾琳是分文不取,对你进行的义务教学?”

他倏地逼近丛宁,在她耳畔低声道:“丛宁,这些年是谁养着你,你应该清楚。你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现在因为一个伊莎·艾琳就开始给我甩脸色。“

丛宁闻言,低着头,一脸的闷闷不乐。

罗赛今天一天几乎说了他一整个月会说的话。这些话,丛宁听进去了,又没有完全听进去。

她垂眸看向捆绑她双手手腕的t恤衫,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罗赛牵着的狗。

过了会,她又觉得这个比喻着实是十分贴切。她吃的,用的,穿的,甚至连这件捆住她双手的t恤衫、贴身穿着的bra和买卫生棉棒的钱都是罗赛给的。

她可不是他养着的狗吗?

见丛宁低着头不吭声,罗赛不在逼问她。他收回看向她的目光,转身带着她继续朝楼下走去。

这时,楼下有佣人来报——说是费洛和罗茜他们来了。

这几人上一次来大概是一周前,中间因为丛宁闹脾气,罗赛对于他们的来访都陆续拒绝了。

这次,他们来应该是有正事要和他谈。

不到万不得已,罗赛也没真准备带丛宁去那些受害人家属面前。

当下,他回身看向丛宁,见她低着头,眼睫似乎湿湿的,没有安慰,只沉声说:“你先回你的房间待着,我待会再来找你。”

丛宁依旧垂着脑袋。过了会,她轻轻点头,十分乖顺地转身朝回走。

罗赛见丛宁进入卧室,房门被她从内重新阖上,方才转身朝楼下走去。

可他不知道,几乎是他前脚刚离开,进入卧室的丛宁就想办法用牙齿将捆住她手腕的t恤衫解了下来。

再有十秒,丛宁悄悄拉开房门,脚步轻巧地来到走廊。

走廊面向近两层楼挑高的大客厅,客厅临近庭院的部分是一整面防弹落地窗,一眼看去视线通透,景色宜人。

丛宁站在二楼走廊,居高临下,十分轻易地就看见了进门的费洛和罗茜,还有他们身后陆续进入她视线范围的易炎、赵泽西等人。

又是浩浩荡荡一群人

以往,这应该是很热闹的一副景象。但如今,看着罗赛和这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前方半开放式会客厅走去,丛宁只觉得有几分刺眼。

冷静下来后,丛宁突然醒悟她刚才和罗赛的争辩其实不应该围绕在伊莎·艾琳是连环杀人犯这一点上展开。

她这段时间之所以这么生气,追根究底是因为罗赛的不守信用和卑鄙无耻。

不过丛宁觉得错的或许是自己。

罗赛说过,她吃他的、用他的、穿他的,这些年花的每一分钱都来自于他。

相应的,作为回报,丛宁应该听他的话。

如果是出于这种逻辑,罗赛其实本就不必对丛宁遵守诚信。

丛宁一点一点将思绪捋清,突然觉得她好像真的错了。她不该乱发脾气,她也没有立场这么做。

难怪朱莉嬷嬷不喜欢她。

谁会喜欢一条对主人吠叫的狗呢?

有客人来,按理说,朱莉嬷嬷本该下楼招待。但想到方才丛宁和罗赛闹的这么凶,她便没有立即离开。

此时,见丛宁打开卧室门,小碎步跑到面向客厅的走廊部分,垂眸怔怔地看着楼下那群同她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嬷嬷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过往一段时间对丛宁似乎确实有那么点苛刻。

毕竟刚成年,才十八岁的年纪而已。

朱莉嬷嬷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想要低声劝慰丛宁几句。

同时,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这次谈话一定要有策略。她的声音一定要轻柔、态度一定要和善,但谆谆善诱之下必定不能丧失她作为长辈应有的威信力。

朱莉嬷嬷信心满满,可哪知她话将开口,丛宁却是骤然侧头朝她看来。

丛宁这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不知多讨人喜欢。

此时,她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眸怔怔地瞧着朱莉嬷嬷,半秒后,浓密的眼睫微垂,神情乖顺中又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委屈和沉闷

“丛宁”

“嬷嬷,我知道错了。”丛宁垂眸盯着脚尖,声音低低的,但毫不含糊。

朱莉嬷嬷惊讶的情绪直接挂在了脸上。

丛宁抬眸看向朱莉嬷嬷,眉心微微蹙起。过了会,她偏头朝楼下已然不见人影的客厅瞥了一眼,说:“我知道我这几年错在什么地方了。”

朱莉嬷嬷惊讶地‘啊’了一声,“什么?”

丛宁一脸诚恳地自我检讨道:“我太任性,也太糊涂了。”

朱莉嬷嬷下意识否认,说:“丛宁,你这几年一直很听话,是最近一段时间才"

"不是。”丛宁打断她的话。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嬷嬷说:“我之前几年其实并不听话。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会对罗赛发脾气,我还会记恨她。”

前年秋末,在黑堡城,被罗赛关在地下室足足三个月后,丛宁就开始有点害怕罗赛,同时内心深处也隐隐有点记恨他。

如今因为伊莎·艾琳的事,她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才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

“我一直都做错了。”丛宁扬起头,语气利落而直接,“我没有摆正我的身份,态度不端正,也没有尽到该有的本分。”

七年前,党梵将丛宁带回家的第二天清晨,她就将年少的丛宁领到了罗赛面前。

丛宁至今还记得当日的情形。

年轻貌美的妇人党梵牵着丛宁的手下到一楼,步伐悠闲地来到餐厅,指着正坐在餐桌前的少年罗赛,低头对穿着棉布裙、头发有点发黄的丛宁说:“——以后他会养你。”

说罢,她又抬眸看向罗赛,语气平常地说:“罗赛,现在她是你的人了。”

丛宁想,如果当时党梵说的是‘罗赛,现在她是你的狗了’而不是‘她是你的人’,丛宁这七年或许会表现的更称职一点。

实话实说,如果没有党梵和罗赛,丛宁有很大概率会被她的姑姑卖掉,或者直接饿死。

他们至少给了她一口饭吃不是吗?

她不能再要求更多的了。

“嬷嬷,”丛宁盯着朱莉嬷嬷的眼睛,像是自我打气般说道:“我以后会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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