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茵说她想坐马车, 谢沉绛听见了。但他半点没有理会的意思,把人抱上马后,马鞭一挥, 骑着大黑马奔出客栈。
颜茵嘴巴疼,舌头疼, 耳朵也疼, 委屈得眼睛里都浮现起一层水光。
大黑马奔跑速度极快, 想来是千金难求的宝马, 晚间的风迎面刮来,颜茵被风吹的脸颊生疼。
这下好了, 她是到处都不舒服。
本来今天只想着去黄道观里为父亲求一道平安符,谁知道中间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又是林寇,又是死人的,后来又被一个神神秘秘的登徒浪子带走,现在谢不归这人忽然犯起了疯病
越想越委屈, 颜茵被委屈哭了。
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有的泪珠落在了谢沉绛的外袍上, 有的沿着脸颊滑下, 然后被风刮到男人的中衣上。
颜茵最开始还努力忍着不哭出声音,但后面真的忍不住了。
低低的呜咽抽泣声,可怜兮兮的, 像是一只被扯着耳朵的小兔子。
谢沉绛下意识勒紧缰绳,放慢了大黑马的速度, 他眼里的疯狂在听见颜茵的哭声时收敛了许多,像是退潮后才出来的礁石。
男人握着缰绳的那只手往回收,抵在颜茵的腰上, 确定人固定住了后,这才松开紧紧箍在她腰肢上的另一只手。
腾出手给颜茵理了理衣服,让自己那件外袍尽可能把对方遮住,好让这夜晚里凛冽的风吹不到她脸上。
“莫哭了”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夜风还在呼啦啦的刮,声音传入颜茵耳中有几分不真切的失真感。
她闻到了沉香的味道,浅淡的,怪异的。而其中怪异在于似乎混杂了几缕血腥味,混得气味很奇怪。
不过哭了个开头,颜茵顾不上多想,更不会听他说,当下埋在外袍里抽泣。
哭着哭着,累了,也困了,颜茵靠着背后结实火热的人肉垫子,在大腿两侧的疼痛与疲惫的交织中,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她睡着了。
谢沉绛是披星戴月的回京城的,回来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人困狗倦。
守城的士兵有些都在打盹儿,谢沉绛手中有令牌,可开城门。
城门一开,谢沉绛带着人长驱直入。
回北街蓉苑。
蓉苑灯火通明,颜茵被从大黑马上抱下来的时候,眉心动了动,挂着泪珠的眼睫颤动了两下,到底没睁开眼,继续睡。
昨夜睡得不踏实,加上入睡时间比平日晚,所以这一觉颜茵睡到巳时。
她醒来时周围静悄悄的,一开始她还以为周边无人,直到房里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男音。
“醒了?”
这道男音很是沙哑,像是两张耗损已久的砂纸相互摩擦。
颜茵吓了一跳,连忙从榻上坐起身,撑着身子起来时嘶抽了一口气。
哪怕不看,颜茵也知道她大腿两内侧定是通红一片,说不准还破皮了。
但被疼痛吸引的注意力很快移开,原因无他,任正常人发现一觉醒来,不远处有个似乎彻夜未眠的人在一瞬不瞬的盯着你看,大概都难以不关注他。
现在的谢沉绛于颜茵,就是这样的存在。
早晨的阳光从窗台溜入,有小片斑驳落到男人的衣袖身上,将上面的云纹映得如同霞光般的明亮。
他换了身衣服,显然是沐浴过,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没有任何休息过的舒缓与放松。
颜茵在他眼里看到了红血丝,也看到了他下巴处新冒出来的胡茬。
本以为一夜过后,昨夜发疯的谢沉绛会恢复正常,但对上那双深沉的、其内有偏执的暗流在涌动的眼,颜茵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人是在她榻边坐了一宿?
看见颜茵醒了,谢沉绛从椅子上起身,椅子正对着床榻,是被他特地拉过来的,就放在榻边不远处。
男人身量高,腿也长,两条结实的长腿跨步了两下,很快就来到了床边。
谢沉绛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少女,眼里依旧是那种渗人的暗沉。
他昨夜确实一宿未眠,想了一夜,想自己与颜茵,也尽可能通过脑子里那堆乱七八糟的画面推测可能存在于江听雪口中的“前世”。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天亮了。
这一夜在谢沉绛眼里是短暂的,短暂到还未等他理清楚思绪,她便醒了。
而在看到颜茵睁眼的那一刻,谢沉绛又觉得——
没有结论,也不需要纠结。
他想要这个人,想把对方牢牢的圈在他的怀里,很简单,仅此而已。
谢沉绛语气平缓,不似他眼里情绪那般吓人,“我可以把颜修德从大理寺里弄出来,甚至恢复他的官职。”
颜茵精神一震,“真的?”
只有洗刷父亲的冤屈,才有后面的恢复官职一说。
谢沉绛:“自然。”
颜茵还在等他的后续,结果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对方只是用一双过分灼热的眼看着她。
他在等她主动。
颜茵眼睫颤了颤,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想拉对方的衣袖,但还没碰到那绣着云纹的袖子,便被一只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
对方手中有一层厚茧,他身上火力旺,手心似乎融了岩火一般滚烫,颜茵猝不及防被握住,烫得下意识想收回手。
如同是咬住猎物的狼,宽厚的大掌收紧,把掌中那只小手拽得稳稳的。
颜茵缓过第一反应后,不动了,任他握住手,“谢不归,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爹爹?”
这话刚落下,颜茵似乎看见男人那双眼里又冒起了昨夜那种让她心惊胆颤的、偏执的光。
谢沉绛不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他曾犹豫不决过,自以为是过,自欺欺人过,但现在谢沉绛想明白了。
既是不可割舍,那就甭管她喜不喜欢他。必须将人留在身边,让对方熟悉他的一切。
颜茵脸蛋一下子就红了,闪躲着移开眼。
谢沉绛警示的捏了捏掌中的小手。
颜茵别扭,“我还没有洗漱呢。”
谢沉绛:“我不在意。”
颜茵脸蛋涨得更红,试图拖延时间,“等我洗漱完再说好不好?”
谢沉绛却一口回绝:“不好。”
颜茵确定这人今天非常不正常,而且这种疯狂让她真吃不消
见颜茵还是没有动静,谢沉绛用眼神催促。
颜茵终于慢吞吞地有动作了。
谢沉绛站在塌边,而她坐在榻上,高度差一大截,但这床榻造得高,倘若她站起来,变得又比他高出不少。
没多想,颜茵跪在床榻上,让自己与谢沉绛高度持平。
一手被握着,颜茵另一手抬起又放下,到底没有撑在谢沉绛的胸腔上。
神情不自然的凑过去,颜茵在男人唇上亲了一下。
就轻轻碰了碰,她便想退开了。
然而在她才离开一指距离不到,一条健壮的手臂猛地揽住。
揽住,再往自己的方向一压。
颜茵瞬间与谢沉绛贴的极紧,她才刚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甚至连尾音都未完全吐出,嘴巴便被堵住了。
谢沉绛其实不会什么技巧,基本上就是疯狂啃咬,然后一阵猛且乱的搅和。
来势汹汹,毫不讲理,就跟强盗似的,根本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可言。
男人之前握着女孩儿的手松开了,他五指张开,摁在了那截纤细的颈脖上,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把怀里的人牢牢定住,像是捕获了猎物的藤蔓,紧紧将属于自己的美味拖入领地之内,然后再慢慢拆吃入腹。
事实上,哪怕谢沉绛没有后来的动作,颜茵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她被亲懵了,眼泪直接流出来,把浓黑的眼睫打得湿漉漉的。
谢沉绛这种疯样昨晚颜茵已经见识过一次,但见识过不代表她能接受、甚至习以为常。
舌尖生疼,嘴唇也是,昨夜已经破了皮的地方现在更难受了。
被揽着的少女不时急促地哼出声来。
好一会儿后,颜茵总算寻回了自己的一丝理智,努力侧开头。
但谢沉绛哪里肯放过她,继续为非作歹,揽在颜茵腰后的那条手臂也开始不老实了。
谢沉绛很清楚现在自己不正常,却又不觉得如今的反常是坏事。
喜欢就要得到。
在她这里颜面能值几个钱?不要也罢!
他不要再当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了。
后面的床榻,谢沉绛抱着人直接往那边一倒。
颜茵身子骨软,哪怕原先是跪着,被谢沉绛摁着往后倒去,倒也没有不舒服。
但他人真的太沉了!
背上触及榻上的锦背时,颜茵觉得自己差点被压得断气,只觉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
大山巍峨,难以撼动。
沉得她眉心紧蹙,眼里水光更甚。
谢沉绛见状松开一只手,转而撑在颜茵颈脖侧的位置,人也退开了些。
好不容易被放开,颜茵气喘吁吁,气都没完全顺呢,就说连忙说,“沉,不要这样!”
谢沉绛也在喘,他眼里有火光,似乎下一刻里面的火光会燃出来,化作燎原的烈火。
“不沉。”谢沉绛吐出两字,接着再埋头下去。
视野受阻,各类感官似乎因此变得异常,在浑浑噩噩中,颜茵听到了有锦布撕裂的声音。
她愣住,后知后觉——
她的亵衣!!
岳山沉稳,他之前被谢沉绛派去寻查山道之上、那些被杀身亡的林寇的信息。
他在外面忙活了一宿,加一个白天,直到红日坠下地平线,黄昏降临大地,他才带着人返回京城。
这一回来,岳山首先去了谢沉绛的皇子府。
在谢沉绛恢复皇子身份的当日,文帝便赐了一座皇子府给他。
那座皇子府位置绝佳,府内设施有许多都是贡品,且仅仅是贡品,并没有任何从皇宫里被调出来的宫人。
这意味着,府中没有任何眼线。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由此可见谢沉绛这个皇七子受宠是真的受宠。
往日谢沉绛大多时间都会皇子府,但这次岳山回来却没有找到谢沉绛。
后来一问府中侍卫,他方知谢沉绛昨夜根本就没回来。
岳山愣住,不住再三确认。
被询问的侍卫认真的点头,也是再三保证。
岳山沉思。
爷的坐骑乌云,那可是如假包换的千里马,骑着乌云从黄道观的山路回京,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
但如今爷却没有回府,这是没回京,还是说他沿着山路一直走,去了别的地方?
这时忽然有人匆匆走入,那人见了岳山不由一喜,忙走过去跟岳山耳语数句。
岳山眉目一沉,对那人点头,“好,我知晓了,此时我一定会尽快告知殿下。”
话毕,岳山快步朝大门走去,利落翻身上马。
他决定去北街的蓉苑看看,碰碰运气,万一爷就在那里呢。
等岳山策马来到北街、瞧见已是灯火通明的蓉苑时,他眉心一松。
爷果然回京了!
但一转念,岳山是止不住疑惑的。
既然爷回京了,那为何不去皇子府?
三皇子这两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无论哪一样都是大事,值得好好商量应对之策。
抱着满肚子的疑惑,岳山进了蓉苑。
他长驱直入,打算去书房找谢沉绛,然而拐过长廊后,他发现书房昏黑一片,里面并没有燃灯。
岳山脚步停下,眼里疑惑更甚。
不在?
他刚转身准备折回,却看见弟弟从长廊拐角处拐出。
来的正好,岳山把人喊住,“殿下呢?”
如今已是天黑,夜幕降临,大片的夜色沉甸甸的在苍穹上扑染。
书房未曾亮灯,但院内灯火足,故而岳山能清楚看到弟弟面上的怪异表情,“怎么了?”
顿了顿,他补上,“是没有找到夫人么?”
在岳山看来,没有找到人就回京是不奇怪的,如今三皇子难得出了这般大的岔子,那必须是赶紧趁着这时候争夺东宫之位。
至于女人?
等荣登大宝以后,要什么女人没有?
莫说只是一个罪臣之女,哪怕是要簪缨世家的矜贵嫡女都绰绰有余。
岳河闷声说:“找到夫人了。”
岳山一颗心放下,“那就好,殿下在何处,我有急事要寻他。”
岳河:“夫人屋里。”
岳山急着去找人,下意识忽略了弟弟这话里的怪异语气。
他抬步就要走,却被弟弟岳河喊住,“哥,倘若这事不急,我劝你还是等一等再去找殿下。”
昨夜谢沉绛发疯时,岳山不在,今日中午谢沉绛又发疯时,岳山还是不在。
岳山回头看他,“为何?”
岳河支支吾吾,“殿下此时可能不大方便。”
岳山皱眉,“为何不方便?”
岳河挠了挠头,尽量说得委婉些,“就,如今天黑了,殿下与夫人在屋里嗯,腾不出时间。”
岳山大为震惊,“如今才戌时!”
戌时行房?
这会不会太早了?
岳河嘟囔,“戌时算什么,今日殿下还白日宣淫,几乎一整日都腻在夫人的屋子里。今天殿下有点不对劲,估计是被昨夜那胡人给刺激的。”
这话信息量过大,岳山眼睛微微睁大。
岳河轻咳了一声,别扭地移开眼。
就,挺尴尬的。
岳山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去找谢沉绛。
有急事需要汇报!
见哥哥离开书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岳河跟上去。
兄弟倆一前一后的来到颜茵的屋子外面。
岳山停在门口,扬声说:“殿下,属下有事汇报!”
中气十足,声音绝对能传入房中去。
“安静。”
房中很快传出低沉的男音,带了点事后沙哑。
岳山眉心一跳,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岳河在他身后撇撇嘴,心里嘟囔:看吧,我就说现在过去不适合。
房内。
颜茵已经睡着了,她侧枕在锦枕上,几乎整个人缩进被子中,只露出小半张秾艳瓷白的小脸蛋,眼角眉梢处湿漉漉的,晕着桃色的红,好似受了潮气的牡丹。
大概觉得热,女孩儿睡着睡着,不觉蹬了蹬被子,从被里伸出一条雪白的、面上带着红青紫指痕与吻迹的小腿。
谢沉绛给她将被子拉好,随即伸手抹去颜茵眼角处残余的泪。
他指尖粗糙,很快让那片本来就染了薄红的娇嫩肌肤更添了几分红意。
睡梦里的颜茵觉得不舒服,偏头躲开。谢沉绛眸光一沉,继续追着去,直到女孩儿委委屈屈皱眉,再没躲才作罢。
谢沉绛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后,抄起挂在旁边木架的外袍穿上。
男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在外面等了又等的岳山,终于看见房门开了。
他抬眸看去,而这一看却让他愣住了。
他与弟弟岳河自幼跟在谢沉绛身边,虽说不得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却也相当熟悉了。
然而现在这一眼,却让岳山觉得面前男人变得陌生了。
他站在屋檐那片阴影之下,月光洒落在他脚边,止步于玄色的鹿皮短靴前,男人双眼深沉晦暗,好似一线看不见底的深渊。
十分阴郁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疯劲。
谢沉绛眸光淡淡,“何事?”
岳山刹那回神,他见谢沉绛竟然在此处询问,想来多半是不想去书房了。
没多斟酌,岳山三步并两步上前,想与谢沉绛耳语。
结果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谢沉绛不悦道:“就站那儿说,周围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什么。”
说着,还顺手把没完全关上的门合上了。
岳山沉默一瞬,似乎在消化某些让他震惊的事,片刻后才说:“殿下,刚刚收到探子来报,三皇子的侧妃今日午时临盆了,听闻她生了个大胖小子。”
三皇子不能人道,又后继无人,光是这两项便让那些支持他的朝臣心里惶惶不安。
纵然最后他胜出了有什么用?最后这皇位还不是得拱手让人。
但如今不一样,他的侧妃给他生了个儿子。
那就不是后继无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洪荒之力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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