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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帝王得了消息,紧赶到河岸边,在熙攘的河道,喧阗的人流中,几眼便寻到了他要找的那个。

他看着她坐在一个陌生的青衫男子身边,看着她和那男子贴近密语,看着她十分自然的任由青衫男子揽着她的肩,拥着她进了船舱内。

那青衫人进舱前,特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目光却流露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他在出宫赶来的路上,受到伏击,因着昨夜的伤势,打斗中他动作略有迟缓,又被飞来的暗器再一次重创,鲜血洇红了一大片玄衣,他只得披了薄披风在外遮挡。

他一点都不怀疑,那些伏击他们的人手是她虞扶苏身边的这个男人安排的。

或许,这个男人的人手远不止那一波,或许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埋伏在这岸边或某一处,等待着窥准时机对他们出手。

“主子,船开了,还追吗?”着便服的血卫着急请示。

帝王亲眼看着眼中那艘船只越摇越远,本该心急恼愤的他神色却平静的诡异,仔细再看,又诡异的骇人。

“不要追。”

“墨冰,你带两个人去下段截,不管截不截得住,快回来复命。”

“其余人,”他冷声道,“回宫。”

帝王拖着伤体回的毓庆殿,回来后却不召人清洗包扎伤口,而是坐在平日处理政务的御案之后,敛眸无声,一动不动,沉默的如一尊雕像。

直到墨冰回来请罪,道没截下娘娘。

帝王终于抬了眼,从御座慢慢起身,唇角咧动,似乎是个满不在意的笑,只是笑意不闻,而那漆黑眼眸中,分明早已搅翻惊涛骇浪。

“去告诉魏东临,宣工部侍郎过来。”

工部侍郎听魏东临私下叮嘱,知道陛下此刻心情极度糟糕,他接到宣召,下了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毓庆殿赶,生怕耽搁一分一秒,君王震怒之下,他跟着遭殃。

入毓庆殿跪拜帝王,帝王正手握毫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睬都没睬他一眼。

工部侍郎察觉这殿中的阴沉气压,苦笑着恭敬跪好,静听示下。

帝王终于搁了笔,等纸上墨迹半干,把那张纸甩到了工部侍郎脸上。

工部侍郎从脸上撕下纸张,见白纸上用行楷书着“九洲瑶台”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

且墨迹几乎力透纸张,足见用劲之猛。

“陛下,这是……?”工部侍郎有些不解。

帝王沉沉瞥他一眼,“朕要造一座宫殿,要华丽精巧,要建在湖光山色,与人隔绝的地方,并且,不要留什么出去的路……”

工部侍郎听的一怔一怔的。

却听帝王又道:“构画图纸,朕只给你两天时间,筑造九洲瑶台,朕给你四个月,到时候朕若看不到朕要的,便唯你是问。”

工部侍郎抹着一把汗,“这…陛下,这未免有些太赶……”

“嗯?办不到?那朕要你有何用?”帝王极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已如看个没用的死物一般。

“臣遵旨!臣遵旨1工部侍郎大约感受到了头顶的肃杀之气,忙抖着身子改口。

帝王这才冷眸一转,道:“出去。”

工部侍郎暗哭倒霉,拜了帝王,逃也似的出了毓庆殿。

身上血腥弥漫,自己都闻得见,帝王眼中光影晦暗,咬着几无血色的唇,修长五指狠狠按上身上伤处,又有朱红液体不断流出,一遍又一遍浸红贴身绸衣。

帝王疼得几乎到了嘶声吸气的地步,而面上却闪过自嘲和快意以及一种疯狂难辨之意。

当他看到虞扶苏身边男人的那一刻,她几乎信了虞婉的邪。

他信了虞婉说的虞扶苏早有心仪之人,他信了是他嬴逸归不配。

船上那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皆仿佛来自遥遥云端,任何人看了都要自惭形秽,他们,形如天生一对璧人仙侣,天然相契。

而他嬴逸归,一身伤痕,一身屈辱,生母卑贱,又不得生父喜爱,皇位靠亲姐用身体换来,被仇人虞家百般羞辱万般逼迫,却爱着仇人家的女儿……

这样的他,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厌恶恶心,也难怪会不被选择,被又一次抛下。

可那该怎么办?即便他污秽不堪,可他爱着她呀。

所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他已经尝试了无数回,也得到了血的教训,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她会远远逃离他,永远不会主动走到他身边。

他,不该让她太自由的。

所以,他的九洲瑶台宫已经在准备了,只等找她回来。

从前,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扳倒虞家上面,不是成功了吗?今后,他便只剩找回虞扶苏和那个男人。

虞扶苏,从此再也妄想离开他身边一步,至于那个男人,今日身上所受所有之伤,他日必定悉数加倍奉还!

想到此处,帝王面上带恨,不禁自喃,“虞扶苏,你最好走的远远的,莫要有被朕找到的那一天。”

血还在流,帝王的手指却未松开,其实,当身上和心里同时撕裂,哪一方伤口更深,见血更多,人的注意就会偏向哪一方,另一边就得到了解脱。

如此,果然心里舒服多了。

而贵妃已在后面默然注视良久,终于忍不住上前,“陛下,臣妾宣太医来1

而帝王这次则目色冷淡,甩开了贵妃扶过来的手,径直往外,离开了毓庆殿。

这是他第一次对贵妃冷脸,贵妃面上不再一派慵懒的漫不经心,而是怅然若失,随即一跺脚,追帝王的背影而去。

帝王到了专门抚育皇嗣的殿所,命所有人退走,他看着摇床上的小公主。

其余皆不像,唯那双眼,几乎与她生母一模一样,也正是这双眼,让虞婉于心不忍,从而救下她一命。

帝王盯着那双眼,忍不住伸手屈指,指背刮磨小公主面颊,银质光滑的约指反复在小公主肌肤上擦过。

帝王忽觉喉头一腥痛,掩袖去咳,已是一口血吐出,污了袖口。

小公主极聪慧,含糊不清囔着,“爹爹…流…血…”

帝王擦去唇角血渍,看向小公主的目光里似温柔又似脆弱。

“爹爹很痛,花朝,抱抱爹爹。”

……

船舱里隔开几个铺位,供客人歇息。

虞四郎温声对虞扶苏道:“小妹昨晚定没睡好,趁此再小憩片刻吧,下个渡口我们便要上岸走陆路了,怕你受不住困……”

虞扶苏点头,临躺下时,又问,“那四哥呢?不困吗?”

虞四郎淡笑摇头,“四哥在这里给你看着时辰,等到了叫你。”

眼见虞扶苏睡眠渐渐沉酣,虞四郎含笑望了一眼,又从袖中取出两三个纸条来,展于手中,而每张纸条上,后面都缀有君扬二字。

虞四郎面上笑意渐隐,就着案上照明的小油灯,将纸条引燃,只见火舌一舔,纸条瞬间化为飞灰,飘落在舱内木板之上。

他又转头去看虞扶苏,却见她睡中头在摆动,似乎睡得不安稳。

他忙起身去看。

此时,虞扶苏却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虞四郎扶着虞扶苏肩头,带她起来,问,“怎么了?”

虞扶苏见面前是四哥,心中稍安,却仍有余悸。

她方才竟梦见陛下,拦住她和四哥的去路,一步步朝她走来。

“虞扶苏,你找的朕好苦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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