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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不爱他


我一惊,完全没想到能从钟让嘴里听见这种字眼,或者说,他这样尊贵的身份,自负的性格,能从嘴巴里说出“请”这个字。

我沉默了一会,“你想干什么?”

“来了就知道。地址我会让吴默发给你。”

对面说完就迅速挂了电话,我茫然地对着手机发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这会儿季存在,肯定要眯着眼睛嘲讽我,“哟,这是打算约会了吗?”

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没用的想法甩掉,我喘了口气躺在床上,举着剧本一字一句地看。

我希望自己能够快点走出这个状态,为什么和季存产生矛盾以后,会影响我这么多心情呢?

曾经在剧组里和季存面对面争锋相对的时候,我也可以完美演绎花影,而现在……

我抓着剧本的手指用力收紧,在剧本的纸张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看着上面的字,我的思绪逐渐飘远。

“主子……”

“花影,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皇帝当真对你留意了,那日百花园,你的出场令皇帝注意到了你,你记得小心自己往后的一言一行。”

“主子,可是属下……”

“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不管怎么样,给我成为埋伏在皇帝身边的线人,向我传递一切皇帝的消息。”

花影望着站在楼阁窗口边上的黑袍男子,一袭黑衣衣袍猎猎,衬得他眉目惊人又凛冽,贺长安转过身来,无情的眸子盯住花影白皙的脸,,“我要娶公主为妻了,很快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驸马爷——花影,只要你好好帮我完成使命,我以后定然不会亏待你。”

完成使命,什么是完成使命?让她爬上皇帝的龙榻吗?

花影红了眼眶,“可我……不爱皇帝。”

“皇帝身边那个位置,不需要真心。”贺长安朝着花影走去,捏住她的下巴,一眼便能望进她瞳仁深处,“只要你坐到了他身边……”

花影的瞳仁缩了缩。

“你就会爱上那个位置。”贺长安的声音冰冷,“哪怕你不爱皇帝。”

不……我不会爱上皇帝的。因为我爱你。

可是到头来,花影单膝跪下,说出口的只有冰冷的四个字,“属下听令。”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情节,又想了好久要怎么演绎花影的这种复杂和绝望,可是不管想几遍,当把季存的脸代入对戏的长安侯的时候,我就会一下子出戏。

我猛地察觉到,不是我变不成花影,演不出花影,而是我……没办法面对季存了。

这个认知让我背后起了一层冷汗,我为什么没办法面对季存了?

我想起季存那双眼睛,就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这绝对不能被季存知道,他如果知道了……

一定会变成他控制我的把柄。

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克制自己所有的意识去联想任何有关于季存的东西,一遍一遍读剧本,让自己麻木,再让自己入戏。

这天晚上张良过来看我,问我第一天住在这里感觉如何,我笑说还行,“你什么时候有空?这两天我空着,请你吃饭。”

“明天我有一台手术,后天?”

正好,明天我要去见季存。

点点头,我去开门,“谢谢。”

是外卖到了。

“你在家点外卖啊?”

张良有些意外,“不做东西吃吗?我记得你也蛮喜欢做菜吧?”

“是的,但我比较懒,一个人的话……烧泡面就够了,一般情况下不动厨房里的东西,点外**较方便。”我撩了撩头发,对着张良道,“双人份,要不要一起吃?”

“行。”张良搬了把椅子坐过来一起,他对我道,“不如这样,后天我带点菜过来吧,不要出去吃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做饭吃啊?”

我咬着筷子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那我不是拖你的后腿了吗?”

“怎么会。”

张良拆开了他那份外卖,“就做各自擅长的吧,我也好久没有吃家常菜了,最近我老爸在家也一直喊外卖——明明自己做的更干净……”

“哈哈。”我打开可乐,“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忙起来,让自己忙起来。

扩大我的圈子,去社交,去认识新朋友,去和这个社会慢慢接轨。

不要分心去想别的人和别的事情。

晚上七点我送张良走,他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雨了,回过头来看我,“有雨伞吗?”

“啊,有。”

我去了里面匆匆忙忙拿了一把雨伞给他,张良道了一句谢谢。

“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张良看了眼周围,“一个人住,晚上记得不要随便开门。”

我乐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是我直男了。”张良道,“那我先走了。晚安。”

“早点睡。”

送走张良后,整个房子一下子又静了下来,我闲着无聊,从手机列表里翻出江铃儿打过去,结果接电话的又是一个冷冷的男声——

“我严重怀疑你丫是不是在背着我和江铃儿谈恋爱?一天不打电话浑身难受?”

我愣住了。

“陈渡,你凶什么凶!不许凶商绾!”

里面传来江铃儿的声音。

“老子他妈凶不了你,还不能凶商绾?”

“对的!”

“你别蹬鼻子上脸!”

我笑得有点尴尬,“那个,是不是我的存在打扰到了你们?”

“也没有。”

陈渡拿着江铃儿的手机对我道,“我们正在一起打游戏呢,你要不要过来网吧?”

“啊?打得什么?”

“吃鸡啊。”

“我不会。”

“那你过来,江铃儿也不会,急需要有人陪她打连连看。”

“……”原来就是这个作用。

半小时后我打车到了他们所在的私人网吧,抽开江铃儿身边的椅子,陈渡坐在她另一边,偏着半边脸,白皙又帅气,“来了?”

“嗯。”

我看了眼江铃儿,“你最近没事吧?”

江铃儿往我身上倒,“遇到这个祖宗,你说呢?哎哟,我腰酸背痛。”

“老子找了你这么久,总得要点利息。”陈渡打到一半死了,骂了两句娘,回过头来看江铃儿,“小贱人,睡你两次不过分。”

“你身边还有谁啊?”

电脑里传出来另外一个声音。

我猛地愣住了,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开了语音,在联机打游戏。

“陈渡厉害了啊,现在两个女人陪,双飞啊?”薄止褣隔着网络笑,“玩还是你会玩。”

“双飞你妈。”

陈渡又骂,“是商绾啊,季存家的婆娘,不关我事儿,我可不敢招惹她。”

我坐在江铃儿身边特别尴尬,尤其是江铃儿看我那个眼神,“你和季存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我说话声音有点发抖,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掰了。”

“啊?”

陈渡抽着烟转过头来看我,“你和季存掰了?”

这个时候,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来,是季存呵呵两声冷笑,“怎么,你才知道?”

他居然也在和他们联机一起打游戏?

那刚刚的对话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我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干脆在一边不说话收声,陈渡看看我的脸,又转头打开游戏,一边和季存说话,“你对我们的商大美女做了什么?人家一听到你声音就跟一只瘟鸡一样歇菜了。”

陈渡这张嘴啊!真是太贱了!!

我现在几乎都能想象季存在房间里一个人打着游戏冷笑的画面,赶紧说道,“陈少你别说了,我和季存没什么……”

“你怎么这么替他说话啊。”陈渡好奇地扭过头来,唯恐天下不乱。

我自从那次吃火锅偶遇到他,就差不多已经摸清了陈渡这个人跟搅屎棍一样的性格,他那一次还在钟让面前煽风点火,现在又来我这里添油加醋,巴不得天天看点八卦——纯属太闲。

我只能道,“那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他坏话吧。”

“哦哟,你有季存的坏话?”陈渡兴奋得游戏都不打了,搓着手,牙齿咬着烟尾巴,“快说快说,季存你听到没有,你背地里肯定没少干好事。”

“随便她怎么说。”季存在另一端百无聊赖地整理着自己电脑桌面上的鼠标,装作不经意似的随口一句,“反正跟我没关系。”

“你这人可真拔**无情。”

“不然呢?”

季存跟听见笑话似的,“你还指望我跟她谈恋爱啊?怎么着,你看我像是那种从良的人吗?”

“我他妈看你就一人渣。”陈渡被季存这话逗到了,然而我听着季存这话,却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他当着陈渡和江铃儿的面都能这么说,他是真的无所谓我的去留。

我在,多了个炮友,我去——他也不会少一个人,他又不缺性伴侣。

我垂下眼睛,江铃儿察觉到我的表情不对接,就拉着我站起来,“我和商绾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咖啡,你先玩。”

“要是被我发现你敢偷偷逃跑——”陈渡眼珠子转过来看着江铃儿,凉凉说道,“轮椅我已经给你挑好了,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跑了。”

我和江铃儿被陈渡这句话吓得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退出去后,江铃儿猛地喘了口气,“如你所见。”

“陈渡想干什么?”

当我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必要问。

陈渡想干什么,一清二楚。

他和季存,和钟让,和薄止褣他们都是一类人。

江铃儿伸手,撩开了我半边头发,忽然间对着我笑,“商绾,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活着,就是为了自己活着。”

我看着江铃儿的脸,“你为了谁。”

江铃儿自嘲一笑,我知道不用再问下去了,陈渡爱得不过是江铃儿那张脸——而这张脸,原本也不属于江铃儿。

她将自己变成了她,陈渡才会抓着她不放。

或许江铃儿比我更可悲,这辈子,背负这张脸这个人,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江铃儿。

“你本来底子就很好看,完全可以……把鼻子上的假体取下来,把美瞳摘了,唇部假体也……”

“没用的。”江铃儿无神望着我,“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变不成她。”

用尽全力,终究是不变成她。

“所以商绾,我会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能够把自己变回来的钱,然后彻底逃离这个圈子。

她抓住我的手,“那一天到来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一起走?

走去哪?

我嘴巴上笑着应和下,心却渐渐沉入深渊。

江铃儿,我无处可逃。

天大地大,却没有我容身之所。

******

这天晚上江铃儿叫车把我送回家,我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了,被江铃儿送到了门口。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是不是?”江铃儿问我,“不会改地址了吧?”

“嗯,不改了。”

我揉着眼睛,睡意太强烈了,我刚刚差点在网吧睡着,“有事就来找我吧,我先进去睡了。”

关上房门,我掏出手机,却发现12点的时候,有人准时发送了一条短信给我。

点开来,是钟让。

他说,白天咖啡馆不要忘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收起手机,打着哈欠去睡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时浑身一个机灵,甚至连困意都被吓醒了。

我怔怔地抬出手机来,对着钟让那排字又看了一遍。

呼吸一顿。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几天不对劲,为什么我没办法代入花影,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在离开后再面对季存,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麻木和冷漠,变得不想出门不想社交,甚至连钟让特意喊我,我都了无波澜。

因为我对钟让……没有了以前那种感觉。

心脏狂跳,意识到这个以后,我便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一样。这些日子如同行尸走肉,失去了往常鲜活的色彩,我抓着手机的手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手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我喘着气,颤了颤肩膀没有去捡起来。

我发了很久的呆,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那漫长的时间过渡里,我强迫自己接受了一个现实。

我悲哀地发现,

我好像不爱钟让了。

******

这天下午,我如约和钟让见面,我一觉睡醒准备好一切后,拉开门就看到了吴默等在门口,面无表情,“商小姐,我来接你。”

……真是比机器人还精准啊。

就这样,我被吴默送到了钟让面前。

钟让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至少他眼底比以前多了一圈浅浅的黑眼圈,虽然不影响他那张可以令万千少女疯狂的脸——但是这样不加掩饰的黑眼圈让我有些吃惊。

毕竟钟让以前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从来不会让自己露出一点什么疲惫或者状态不佳的样子。

“你来了。”

“嗯。”

我坐下后,面对钟让,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你昨晚几点睡的。”

“你是不是没睡好?”

钟让和我同时说话,前一句他问我,后一句我问他。

问完之后,我和他又是一起闭嘴。

隔了许久,钟让应了一声,“对,我是早上才睡的。”

我有点猜不透今天的钟让想干嘛,以前的他显然是不想跟我说话的,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浪费,现在却……

“你弟弟的刑还差多少?”

“五个月。”

“我可以帮你减刑。”

钟让忽然间说出口这句话,随后一动不动望着我,“然而条件是……”

在他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我过于激动直接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大发慈悲到要帮我弟弟减刑?他不是巴不得我们全家都被关进去一辈子吗!

“商绾,你坐下冷静点,我还没把要求说完。”钟让眼神冷漠望着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来,“你的要求是什么?”

他今天的行为太反常了……

可是还没等我消化完他刚才的话,钟让就又掏出了一张卡,和一份协议。

我拿起协议看了看,瞳仁一缩。

“你……”

这算什么……“你要我做你的合约情人?”

我如遭雷劈僵在那里,一开始只是僵硬地攥着纸,到后来攥着纸张扑扑簌簌地发起抖来,“钟让,你这算什么——侮辱我吗!”

一千万,合约情人五个月——商闻坐多久的牢,我就做他多久的合约情人!

“事实上,你也可以只选择一个月。”钟让的眼底如同有一圈幽幽的火光,“但是这样,商闻就只能少坐一个月的牢——如果你签下五个月,我甚至可以立刻让他被释放。”

他威胁我?

“钟让……你太无耻了……”

“你是在怀疑我的本事吗?”钟让眯起眼睛,“我当年能把未成年的商闻关进去坐牢,现在就一样有本事让他马上出来。”

他当然有这个本事!这座城市敢跟他比肩的才有几个人?

我和季存掰了,他收到消息了,知道我失去了一做强大的靠山,才会这样上前来侮辱我!

我气红了眼眶,整个人不停地抖,“不,我拒绝。”

钟让不可置信地睁了睁眼睛。

“你说什么?”

“我拒绝。”

我红着眼睛看着钟让,“我不会同意的——我拒绝你碰我,也拒绝你进入我的生活,这份合同我是绝对不会签的。五个月就五个月,难道没有季存的这五个月,我就做不了人了吗!!!”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还好是在独立的包间,不然绝对会引起无数人的围观。

“商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我哆嗦了一下,将那叠纸洋洋洒洒摔在了地上,“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谈这个,那么钟让,就当我们没见过。不管你威胁我几次,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钟让心口猛地一紧,这样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将眼前这个女人绑在身边,从那次在商家老宅,眼睁睁看着季存从他身边把她拽走的那一刻起——他惊觉自己胸腔在刺痛。

所以,趁着还来得及,他要将她抢回来。

抢回来,锁在自己身边。

脑子里掠过的这些想法占据了钟让全部思维,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被我狠狠打开,“钟让,你闹够了吗!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听你的控制!”

这句话让钟让脸色剧变,忽然间就联想到了那日在医院病房门口,季存眉眼桀骜乖张盯着他说的一段话。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掌握一切,尤其是人。因为人,是最难以捉摸的。”

“你这样逼迫商绾,哪一天商绾发了狠,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和你同归于尽。这还是好的。怕就怕她在你最无防备的时候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别说一起死了,她要是不打声招呼直接自杀,连个收尸的机会都不给你,钟让,那个时候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得不到。”

什么,都得不到。

钟让呼吸加速,将我死死压在墙上,我去推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钟让你放开我——”

“你还记得,你被季存从我身边带走那天,你说了什么吗?”

“你一遍一遍叫我松手……”钟让的话让我耳膜开始发疼,我有点不敢听下去。

直到听见他带着颤音说,“那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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